老文重修,不得不说废了很多力气,有六千字是逐字逐句修改的,原文确实非常中二。这篇估计四发完结。本更七千字。
补档,完整版见
Wid.7953618
1.
纽蒙迦德狂风大作。
高塔耸立在孤岛中央,高度骇人,受尽暴风烈雨的洗礼。滔天巨浪凶狠地拍打着粗糙沉重的石壁,夜以继日,无休无息。
老囚犯蜷缩在监狱一角,看上去饱受折磨。
视线褪色得比预料中更快,狭小的窗洞终年难见日光,黑暗让一双泛着犀利之光的蔚蓝色瞳孔蒙上一层浑浊的白雾,如同全然花白黯淡的毛发,脏兮兮地黏成一团,泛着令人不适的油光与污渍,其间隐约藏掩着死蛆的残骸。
老人因痛楚而冷汗直流,扭曲地啃咬着即将掉光的牙齿————如今它们脆弱得不堪一击,远不如唇舌坚韧,在抵御老风湿面前显得力不从心。
居然是麻瓜的毛病。
了不起,不可思议,它发作起来绝对能同钻骨剜心比一比————格林德沃漫不经心地从大脑缝隙闪过这些无意义的想法,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般勾起嘴角,那是嘲讽的标志,现在他正试图吼上几嗓子,看是否能散发些许浊气。
吐出几口混沌的黏痰后,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动了。
现在他觉得舒服得多。
几道闪电打下来,雷声轰隆隆地顺势跟上,震得他的耳膜突突直痛。
牢门的铁锈在这些年里蔓延得很快,它很久没被打开过了。
当然,没有人想要打开它————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没有勇气面对曾经伤害过整个欧洲大陆的黑魔王,而唯一敢来的那位……那该死的邓布利多,一次都没来过,从来没有。
格林德沃几乎是怨恨地想着。
噢,当然啦,伟大的霍格沃茨校长、威森加摩主席、国际魔法师联合会主席、梅林一级勋章获得者、当代公认最伟大的巫师,荣誉满载,没必要理会一个旧情人和手下败将。
“老东西……”格林德沃撇了撇嘴。
他将对邓布利多的不满无逻辑地咀嚼了一番,那是他监禁生涯的小乐趣,像所有平庸的老头一样抱怨天抱怨地,一边用小石子尖锐的一头泄愤似地戳着砖墙,好像那是邓布利多的脸蛋————它坚不可摧,恰巧适合打发时间。
在他第一万次拿起锋利的石块时,忽然警觉地竖起了耳朵。
有人。
魔力丰沛,强大却温和,压制着另一股残酷的力量————他熟悉的老伙伴的力量,他曾拥有它数十年,凭借它的威力横扫欧洲大陆。如今它正一层层解开封印着整座高塔的魔法阵,当年打败他、把他关到自己的监狱里的人费了不少心思,几乎用上毕生所学。
格林德沃死死瞪着紧闭的门,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。
“吱呀————”
门开了,阿不思·邓布利多皱着眉,歉疚地说道:“我该施个静音咒,抱歉……”
继而他愣了愣,透过镜片垂下锐利的目光,冲着躺在地上的人露出微笑。
格林德沃惊愕地瞪着他。
“你过得还好吗,盖勒特?”邓布利多往前缓缓走了几步,轻声问候着。
盖勒特。
这个称呼远得陌生,却如同一股甘泉,渗进他干冽的皮肤。格林德沃感到惊讶,凝滞的血液逐渐恢复流动,久违的魔力在皮肉下翻滚,心脏重新强有力地跳动。
他不想爬起来,那样的姿势丑陋得要命,他会像一条卑微的狗。于是他‘傲慢’地赖在地上,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直视眼前的人。
预料之中的反应。
等待回话无果,邓布利多仿佛在思考,随后他掏出魔仗,施了个漂亮的清洁咒,躺到格林德沃身边。
“这能让你舒服一些。还有,我穿了新袍子。”他说。
格林德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,一脸不可置信,那样子很滑稽。
“你怎么回事!”他严厉地喝道。
邓布利多从来不与他计较,他忙着把兜帽塞到脑袋底下————这儿的地板硬得过了头:“只是来看看你。”
这话显然戳了格林德沃的痛脚。
“来看看我……”他气得面孔扭曲,讽刺地说道:“亲爱的老盖勒特,你就要死了,这是威森加摩迟来的公正审判,我谨代表光明世界要了你的命,好防止牢底被你坐穿……”
邓布利多像听见一个玩笑:“别这么刻薄,盖勒特。”
他温和的双眸中泛着暖融融的光芒,静静注视着对方:“你瞧,我是来同你道别的,带了礼物,当然。”
他招招手,一个流光溢彩的石盆缓缓飘浮过来,悬在他们的头顶。
“道别……很恰当。但现在,让它走开,我要坐起来。”格林德沃不耐烦地扫了冥想盆一眼:“我得确保这个脑袋不会在被砍掉前开花。”
“你该信任我能施好一个简单的飘浮咒。”邓布利多笑了,他顺从地移开了冥想盆。
“这我可不能确定。”格林德沃冷冷回敬着,一边艰难地坐起来:“你或许已经被砸过了,所以晕乎乎地来到了这里,来和一个同你有深仇大恨的老情人……噢,聊天。”
他充满恶意地使用了这个词,同时挑剔地说道:“还有,我讨厌你的袍子。”
邓布利多显得有些失望,他撑着手臂坐起来,试探地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格林德沃消瘦佝偻的后背————这一举动让老囚徒浑身僵硬————而后停在上面,温柔地说道:“我感到很遗憾,毕竟这是我最喜欢的花样……”
格林德沃紧紧盯着他。
邓布利多看上去有些紧张:“放松些,盖勒特。要说出来并不容易,我在努力。如果我请求你,你会感到惊讶吗?要知道,我是来向你……真羞愧啊,但我来之前,想得已经很清楚了。”
他目光灼灼地望着他:“咱们和好,怎么样?”
像是被一个焦雷劈中,格林德沃张口结舌地瞪着面带红晕的老头子————尽管黑暗中看不清眼前满面银须的人的脸色,但他完全明白了那人的意图。
他原本以为邓布利多是来给他宣判死刑的,这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结局,比起余下几十年的腐烂过程,死在阿不思手上显得更让人期待。
慢着,慢着……
哪怕是格林德沃脸皮再厚,也无法再像年轻时那样,愤怒地认为邓布利多背叛自己,更不会为着邓布利多如今的示弱和‘醒悟’沾沾自喜了————虽说放在七十年前,他是一定会这样想的。
他回顾着自己在监狱中的表现,搞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拯救世界的好事,能让邓布利多原谅他,并且主动要求和好。
并且他所说的和好,似乎更像是……
【复合。】
这两个字在他脑子里冒出来的那刻,格林德沃几乎要吓得跳起来了。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同寻常,是什么让邓布利多忽然赶来找他,还要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来呢?
………………
搜索:
https://hellowland.com
输入门牌号
Wid.7953618
格林德沃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对反抗权威跃跃欲试的老头,只觉得一切出乎意料。若要放在从前,看着邓布利多不再一本正经,公然说起违背‘公理正义’的话,他一定想要得意得捧腹大笑。
然而此刻他却没心思关注这一点,只觉得心沉到了胃里,不安与惶惑如影随形。阿不思就要死了,这个念头生了根般盘旋在他的脑海,挥之不去。而他死前……梅林!他死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救走他?不可思议,他竟还有这样的分量,隐隐地,这足够令他感到欣慰了。但更强烈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全部,他理智上明白必须要阻止这一切发生,但现在,他只想好好发泄一场。
为多年的监禁、为经年的忏悔、为对阿不思的爱、为阿不思对盖勒特的爱。
格林德沃哭得很伤心,他曾以为自己的身体早已干涸,然而此时此刻,从他眼中流出的液体亮晶晶的,既干净又明亮,冲刷着面上的灰尘与积垢。
“既然我不能死,那么你也不能……”他几乎是在嚎啕大哭。
他们是真的老了,老到不再有力气纠缠往事,老到任性霸道,随心随意,说话做事全凭直觉,不再有所顾忌。同样的,在对方面前泄露软弱不再丢人,他们是上世纪情投意合的老朋友,爱恨交缠风雨多年的老情人,他们的情绪皆交错互通,无法伪装。
邓布利多在格林德沃面前肆无忌惮地高声大笑,格林德沃在邓布利多面前随心所欲地放声大哭。
哪怕死亡也无法阻隔他们了。
像是要过去一个世纪。
“阿不思……你想都别想,把我扔进冥想盆……你去送命,不可能。等着吧,我会阻止的……”他疲惫地靠在爱人怀里,直觉应该以气恼来表达这句话的分量,却在催眠咒中眼皮逐渐沉重。
“睡吧盖勒特,瞧,我会把你从这里带走,你要做的只是好好睡上一觉。衷心盼望你醒来会看到我……尽管这可能性不大,我想。那么,亲爱的老朋友,祝好梦————”
他听不见邓布利多的话了,睡意席卷而来,他阖上了眼睛。